《掬水月在手》作為唯一的中國紀錄片入圍第23屆上海國際電影節最佳紀錄片競賽單元。影片未映先熱,當月創下北京國際電影節展映開票5秒鐘售罄的記錄,并捧回第33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紀錄片獎。
電影中,無論是月映千川,唯美空靈的畫面設計,還是日本作曲家佐藤聰明以杜甫《秋興八首》為靈感創作的古意盎然的主題配樂,抑或是葉嘉瑩先生吟詠詩詞的柔美嗓音,都仿佛是一紙珍而重之的邀請函,召喚人們暫時放下瑣碎日常的喧囂、疲累與糾葛,用兩個小時的光影時間去了解葉嘉瑩先生的傳奇一生,去領悟古詩詞帶給我們的感動。
葉嘉瑩先生1924年生于北京,本姓葉赫那拉。幼時由姨母開蒙授課,在北京西長安街的察院胡同,在進士第層疊漸進的深宅大院里,一位天資聰穎的貴族小姐開啟了她的詩意人生。然而這詩并非如元曲小令般婉轉溫柔,而是起承轉合飽經憂患的長篇史詩。
葉先生的治學、從教經歷是令人羨慕的。 1945年畢業于輔仁大學國文系,師從顧隨先生學詩。 20世紀50年代起在中國臺灣地區的臺灣大學、淡江大學、輔仁大學任教。60年代應邀赴美國哈佛大學和密西根州立大學任客座教授。 1969年移居加拿大,任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終身教授。 1979年開始回國講學,先后在北京大學、南開大學等高校授課。
然而再看葉先生在生活中的一路坎坷,這當中有多少說不出的苦,仿佛是在應驗王國維“天以百兇成就一詞人”這句話。她17歲失去母親;抗戰時期與在航空公司工作的父親失去聯系;去往臺灣地區后丈夫因“白色恐怖”入獄,自己一個人帶著幼小的女兒在親戚家寄人籬下;人到中年大女兒、女婿意外身故;一段從頭到尾都不幸的婚姻,幾十年不僅要忍受行伍出身的丈夫暴躁孤僻的性情,還要獨自承擔養家責任。
如今已97歲高齡的葉嘉瑩先生一生命途多舛,在面對婚姻、事業、家庭的多道關卡,她選擇做一棵風中蘆葦,而不是一棵大樹去面對人生中襲來的雨和風。在詩詞研究上,葉嘉瑩先生首次提出“弱德之美”的概念:在逆境中安忍承受,不因外在境遇的磨難改變內心的堅守。這就使得她的治學和做人高度統一
在艱難的日子里,詩詞之于葉先生,猶如一個港灣,讓飄搖的小船可以???、加油、再出發。而她也用自己畢生之力,傳承中華文化,闡述古典詩詞之美。正所謂“她復活了詩詞,詩詞拯救了她”。
兩個小時的電影,只如吉光片羽般擷取了葉嘉瑩先生一生中的主要經歷,許多未來得及鋪陳的內容可以在《掬水月在手》這本以影片采訪素材為基礎,將百萬字錄音稿系統整編而成的同名書中細細探尋。書中的百余張高清劇照,手稿信札,可以更立體地展現古典詩詞大家葉嘉瑩先生跨越近一個世紀的生命長河。
全書分為四個部分,分別對應葉先生在不同時期執教過的四所大學,各部分由“自述”與“眾說”兩大板塊組成。多元不同的視角,全方位呈現葉先生在人格、學養、精神世界高度統一的大師風采。四部分皆以葉先生的一句詩為題目,所選詩句或潛藏著她的自我認知,或代表了她的人生態度,或預示著她的命運走向,或者就是她一生追求的縮影。例如,書中第二部分題目用的是“逃禪不借隱為名”,這是葉先生19歲時的詩句,如今97歲的她將其用作自己居住的南開大學迦陵學舍的門聯,因為她自認年少時所作的這句詩表達了她一生一以貫之的立身處世的理念:不需要隱居到深山老林里去追求清高,我可以身處塵世之中做我要做的事情,內心依然可以保持一片清明,不被塵垢所沾染。而在第四部分用的“要見天孫織錦成”,意思是把自己比作一條吐絲的蠶。她從小熱愛中國古典詩詞,之后七十余年里從沒停止過教書。她希望她的學生和所有熱愛古典詩詞的年輕人,能夠把她所吐的絲織成美麗的云錦,就像顧隨先生早年對她的勉勵和鄭重地托付一樣。
可以說,在中華古典詩詞的道路上,葉嘉瑩先生扮演著承前啟后,學貫中西的重要角色。在恩師顧隨先生的眼里,她是求知若渴的學生;在白先勇、席慕蓉等受教過的人眼里,她是桃李滿天下的師長。尤為難得的是,她精通西方文藝批評理論,并有在國外大學用英語講授詩詞的經歷,這就使得她對詩詞的研究、講解和傳播撇除了“只緣身在此山中”的狹隘,更多了一份“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大氣和灑脫。
導演陳傳興很遺憾影片中有一個畫面沒有加入,就是葉先生回憶起兒時的夏夜,她和父親鋪著涼席躺在老宅四合院的樹下,在航空公司工作的父親教她認識天上的星座和星辰。講到這一段時,她手指著天空,眼睛癡癡地看著上方,仿佛真的回到了小時候的夏夜。那個時候的她沒有想到是,自己面對的星辰時空,其實就是她之后的生命歷程。而這片她眷戀了一生的詩的星辰,詩的宇宙,歷經三十年海外飄零,仍然在她的手中,且愈加熠熠生輝。
作者簡介:王俞,媒體特約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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